58.第五个世界（20）

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赵白收回眼神，没有再去管苏童童，随后的受降仪式一切顺利，再没有人出来反驳或是意图商榷一二。

    但，赵白知道，苏童童没那么容易变得乖顺。

    不过出乎赵白意料的是，相比苏童童搞事的消息，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不知用什么方法从基地关押处逃出来的纪峰。

    刚进他办公室，纪峰第一句话就是求赵白救救苏童童。

    斜睨纪峰一眼，赵白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随即声调平和道：“早在三年前我就说过，这事没有商榷的余地。”

    然而纪峰给赵白的回应是直直跪下，再将他请求的话说了一遍。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场景，赵白突然笑出了声，是纪峰从没听过的亲近的笑声，但接下来说的话却格外残忍。

    “你觉得你这一跪对我来说有什么价值吗？”说完，赵白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不容反驳，“就算不计较过往苏童童的所作所为，他继续留下会造成的潜在危险性，也足够送他通往死路。他能毁掉基地，迟早也能毁掉平海，你心疼苏童童，未来可能因为苏童童而陷入险境的平海基地人员，又由谁来补偿？”

    在纪峰哑口无言之中，赵白办公桌上通讯机突然响了一声，低头瞟一眼亮着的屏幕，赵白按下电源键闭屏，抬头时语气淡淡道：“我送你回关押处吧，不然被发现不在，我和你都不好交代。”

    纪峰还想争取，却见赵白站在办公室亮白灯光正中，眼里的冰冷清晰可见。

    换了身平海巡视队的服装，纪峰一路低着头随赵白平海基地内部东拐西拐，他逃出来时虽曾走过这一段，但平海内部复杂，并没那么容易记住路。

    突然，纪峰身前赵白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随即传来一声低笑，伴着不知何处来的啧啧水声。

    含着疑惑抬起头，纪峰看到了让他彻底心灰意冷的一幕，面前平海狭窄的基地内道路中间，苏童童正搂着一位穿着平海高级人员制服的中年男子，两人在激烈的拥吻。

    纪峰扯扯嘴角，露出从对平海一战打响起第一次微笑，他刚冒着被发现后就地处决危险，为了救苏童童而去找赵白，现在这场景如同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其实对于苏童童来说，他的努力并没有必要。

    就好像他以前一次次为了苏童童焦急，为了他辗转于各处求人一样，苏童童早就有别的人来救他，并随手剜走一份纪峰花了十六年才得到的坦诚相见的感情。

    他所珍视的感情，对于苏童童来说只是可以换取利益的筹码。

    纪峰突然觉得自己以往的执着变得很没有意义，他以为能够原谅的事再翻出来，才发觉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那么的不可原谅，才发觉自己以前对苏童童有多纵容，甚至以损害别人的方式在纵容。

    许是纪峰的笑声过于熟悉，苏童童和那位平海高级人员分开，转头看向这边。目光从这边两人脸上扫过，苏童童表情里没有任何对纪峰的内疚，反而带着炫耀的姿态，望着纪峰身前的赵白。

    察觉到苏童童炫耀的目光，赵白很无所谓地侧过身从苏童童身边掠过，心灰意冷的纪峰也机械式地跟上。

    擦肩而过时，苏童童虽然疑惑纪峰的冷淡，但比赵白棋高一着的喜悦让他忽视了纪峰的转变，没有将这点他看来是小事的反常放在心上。

    反正，随便哄哄，纪峰就一定会原谅他。

    在苏童童得意眼神注视下走出一段距离，赵白突然回过头，目光并未落在苏童童身上，而是对那位平海高级人员道：“你辞职的许可近两日就会下来，参考你的贡献，平海会无偿收容你一年，一年后你将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换取平海内的居住资格。”

    说罢，赵白面无表情地朝着两人一颔首，转身脚步毫不停留。

    那位平海高级人员身边，苏童童瞪大了双眼，辞职是什么意思？他勾搭这位中年老男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借他的权力逃过三天后那场测试，现在告诉他这个老男人过两天就会辞职？

    转头看向身边人，苏童童收到了一个不带半点欲念的微笑，随即他就被毫不留恋地抛置在原地。

    心神在一瞬间崩溃，苏童童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搭在地上的双手几乎要将炮火都轰不穿的基地内壁抓裂。

    他完了。

    基地关押处前，一声不吭了一路的纪峰突然伸手拦下了要走的赵白，眼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刚刚那一幕是你刻意让我看到的？”

    人心不同草木，纵使被火烧铁锤，总要再挣扎跳动两下，才甘心成为真正的铁石。

    坦然一笑，赵白点头：“对，不过...”

    赵白拖着腔调，就像在拖拽纪峰唯一一块还能感受到痛处的皮肉，在赵白吐出后半段时，纪峰终于连那一块也感受不到一丝痛觉。

    “我下的命令是顺从，而不是诱导。”

    转身离开时，赵白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旋即又压回了眼底，与原故事线中原主被丧尸分食时，苏童童眼中莫名闪过的笑意如出一辙。

    随后的测试，由于和更重要的事情撞期，赵白没有去看，但结果却依旧分毫不差地传到了他耳中。

    苏童童对战过程中发生事故导致丧尸化而开始攻击周围，被紧急处死。

    至于苏童童的后宫，在苏童童遭遇感染时，一个心疼的眼神都没施舍给他。而纪峰，连苏童童测试都没看就先行离开了。

    听到结果时，赵白笑笑，果然和他预料的分毫不差。三年过去，苏童童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这场测试后，私底下曾有人质疑过平海对基地军队决策人苏先生的行为，是否太过无情和决绝。但，某一日不知是哪里传出来流言，说这位苏童童先生曾恶意陷害自己相依为命三年的队友，故意将其关在基地的隔离门外。

    一时间，那些闲言碎语全部消散，提起苏童童，大多就是一个词——报应不爽。

    测试过后，那些用作测试的丧尸被宁致和“宁致”指挥着回到了陆地上的监管处，华国海域重归宁静。

    在此时，平海基地和b1基地合作研制丧尸病毒抵抗药的新闻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重新炸响了整个华国海域。

    这次新闻的重点不在于这个药物的研制，而是这药物的一项重要研制目标——保留丧尸化所获得的力量。

    一旦药物研制成功，标志着人类社会的形式将出现大变动，这场末世将会被记载为一次进化过程中的斗争。到时，变化的不只是一群人的力量，而将带动整个社会的阶级变动。

    消息一经公布，自然引发了许多反对的声音，然而b1的强劲实力和铁腕作风，还有平海一改之前的和稀泥做派，死咬不放，这些反对的声音终究也只能是声音。

    至于要求保留实力这一点，自然是赵白提出的。

    宁致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崇尚力量的准则，但赵白不愿意。

    药物研制顺利进行，所有反对或意图捣乱的动作都被b1和平海以强制手段压了下去。

    一年后，药物终于研制完成。

    当赵白捧着第一批药物出现在实验室外间时，宁致和宁远两兄弟坐在外间的长椅上，两人四手以一模一样的动作攥着裤缝，不敢上前。

    忐忑对望一眼，最后是身为哥哥的宁远先走了过来，打开了赵白手中的盒子。

    四颗药丸躺在玻璃制的小盒中，两颗蓝色如外边的海一般深沉，而两颗红色如清渠基地门前的招牌一般火热。红蓝两色药丸需要同时吞下，蓝色抵抗病毒，红色则是保存病毒带来的力量。

    宁远笑了笑，就算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丧尸王，那笑容早已成了习惯，温和亲切，藏着满眼的城府。

    伸出手拿出属于自己的两颗药丸，宁远仰头吞下，速度快得其余两人完全没看清他是吃了还是没吃。不过宁远喉头紧接着吞咽的动作，应当是没有差错。

    十分钟后，宁远双腿一软跌在地上，摊开的手中滚落一颗药丸——红色。

    宁致瞪大双眼，赵白眼中亦是浓浓的不解，然而药效发作的宁远没法对此作出解释，只在宁致慌乱转身去找水时，冲着赵白眨了眨眼。

    赵白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复杂，看来还是被看出来了。

    他一直不放心宁远，原故事线中宁远城府深重的形象在赵白这儿从来没有改变过，他一年都未曾泄露自己未死更是加深了赵白的感觉。而原故事线里宁远为了苏童童，毫不犹豫朝宁致出手一直都是赵白心里一根刺，就算剧情走向已经改变，也不能拔掉这根刺。

    因为宁远和宁致一样，都是崇尚力量的人，甚至宁远要比宁致更甚，他所崇尚的除了力量，还有权力。

    而宁远用这次吃药直白告诉了他，对于他这个丧尸王来说，有些东西比力量重要得多，比如兄弟感情。

    赵白抿起嘴，没有多说，将红色药丸捡起，放进了盒中，然后将另外两颗药递给了端着水回来的宁致。

    红色的药丸孤单躺着透明的玻璃盒中，如一团火浮在寒冰之上，极力燃烧着自己。至于起效与否，只有寒冰和那团火知晓。

    宁远和宁致服药后的情况与实验时用的未进化丧尸和低进化丧尸一样，没有异常反应。

    得到这个结果后，药物大量投放的计划正式启动，而服药后的宁致安顿好宁远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房开了一波车，用带着绯色和黄色的事实证明了丧尸病毒完全消除。

    一年前重回孤家寡人的宁远表示心累。

    药物大量投放计划启动的第三个月，各基地武装部队地毯式搜寻证明丧尸病毒完全消灭，阔别大陆最长达七年之久的人类终于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每个人反应不一，有的冷静淡然，有的怅然若失，有的直接跪在地上痛哭。

    这一场持续长久的末世带给了这世界许多，曾经被敬畏的海洋成了第二片陆地，曾经以为是死敌的对象成了进化后的人类，每个人的心绪都复杂得很。

    赵白和宁致站在平海的快艇上，两人面前的入海口如陆地大张的口咽，其间大江水从雪峰之巅而下，一路涤过丧尸的脓浆，荡过污水臭汁，到此处时，入眼却又成了一海的清澈。

    方圆之内，毫无人烟，静到了极致，好似一切都已结束，又好似一切才张开序幕。